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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老了十岁不止,吓得她把人拉了回去,令人把镜子拿来,搁他面前对他道,“再不注意着点儿,以后都得说咱们老夫少妻了。”

    国公爷见她把他拉回来是做这事,很是不以为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打个哈欠就往椅背上靠,双眼无神。

    宁守成太圆滑,也不好办,就是他以位欺人,恐怕也只能是在长南城走一遭吓他们一个心惊肉跳,却不能真动得了他们的位置。

    老夫老妻久了就是如此,很多话都懒得说,尤其在精神疲惫的情况下,所以等国公夫人说了一大堆也不见他给个话,一下就恼了。

    但恼了也不能生气,只好把人拖到床上去睡,又免不了唠叨,“也得亏我从小就喜欢你,要不就你这死鱼样,我哪那么多的喜欢给你。”

    能不甩他两个白眼都是好的。

    **

    一路来所见的景象不好,十村九村穷,且那种贫穷是一年不知肉味,这个月的米粮用完了,不知道下个月的在哪的穷,那种贫穷印在了太多人的骨子里,形成了一个个怯懦,尖刻,蛮横,眼前只看得到活命的人,他们想不到更远的将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只知道今天要活下去,明天也要活着才好,他们命贱,却最畏惧死亡不过,见得多了,再如何也会有下人确保她舒适的谢慧齐也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但也无法在这些受局限的人面前有什么优越感,所以,当国公爷想让百姓们真的能过得更好一点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她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边,确保他活得更长一点。

    她不知道如果要是他没了,他想做的事,会不会有人比他做得更好,哪怕,他的继承者是她生的。

    她家国公爷一直是个非常实际的人,他所选择的门生也如是,不过谢慧齐也知道哪怕是他选择上位的门生在为官后也有众多的问题,但胜在有能力,也听令行事,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这些年一年年下来,大忻朝的国力在大灾后是逐年稳步上升的,但这些看似好看的政绩下,想必也藏着无数的隐忧。

    江南身为天下粮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也确是不得不整治,要不,他多年为江南花的心血也要白费为了,他就是不为沉弦,就是为自己,也得走一遭。

    现在是赵派人,很快就要轮到江南的自己人了。

    谢慧齐猜测到了江南清洗自己人时才是最大的血雨腥风,痛不欲生,现在不过是前餐,她着实也不想丈夫就耗在这了……

    她又下令在庄乡多休整两日,每日守着国公爷吃喝。

    好在公事虽要紧,国公夫□□威也尚存,她一发火甩眼刀子,凭是国公爷也不得不停住往外走的步伐。

    这几日,占了庄乡一个家族院宅居住的齐国公府一行人也得了妥当的休息,一是因齐国公府的人马什物都整齐了,二是挪出整他院宅给他们住的当地殷姓人家给予了他们最大的殷勤,遂谢慧齐在临走前见了族长夫人,给赏了套头面,又从女儿的书箱中挑了几本书送给她。

    齐奚这几日跟殷家女儿们玩耍,还学了几句当地话,回来学给母亲听,听得她阿娘一头雾水。

    南方的话太难听懂了。

    难听懂也就罢了,而且隔个十里二十里的,那音又不同了,不同也就算了,有时候还是完全不同,也就同村人能听得懂同村人说什么了。

    这一路来碰到的能说官话的人基本没有,哪怕是有些村子里还出了个秀才,齐家兄弟去见人,那秀才的那口话一张,也是半天都琢磨不出来,还不如写字沟通来得及时一些。

    就在这种物资匮乏,种植业不发达,交通也不便利的时代,当地官员如若不作为,朝廷的君臣就是呕心呖血,想来也改变不了偏远地方的状况。

    齐国公府一行人拖到十月才进长南城的运河口,在被清出来的一处住宅住了下来。

    长南州的知府宁守成一直都没有来相见,听说是这段时日病重缠于榻上,已有许多日不能下床了,而长南州的官员像是不知道齐国公府一行人到了长南城似的,齐国公府不打草惊蛇,他们便也当不知情况。

    这么一大堆人一路出现在长南,且所住日子不短,来个过问的人也没有,也是奇状。

    等他们在长南城落地还没住上两日,在长南城里突然遇上在殷家相识的殷家女的齐奚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让家里的探子去查了。

    她也告诫了她的两个弟弟——对此,齐润听了却有些难受,他在殷家那几天,对一个总喊他哥哥的小女孩特别好,没有妹妹的齐润在临走前还跟母亲要了一根金钗送给她,如果那是长南州官员的埋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想才好。

    儿女们身边都安排了妥当的人,儿子他们还有他们的父亲操心,她更是不管,而女儿的话,毕竟出门在外,她不能在人多的时候老是抛头露面,且她也对人多的地方也不感兴趣,女儿爱出去走,她是不反对的,但不会陪着去,且她也有她的事忙,所以儿女们交友可能受了人设计的事她还是在丈夫嘴里听到的,因为小儿子已经在他面前闹过一遭了。

    谢慧齐一进长南城住下就在算到达江南梧州的日子,和进入江南的住处,她打算在江南过年,还要去沉弦跟若桑住过的行宫改造的庙宇祭拜他们,有很多事都需要操心。

    丈夫按兵不动,她也没问具体的情况,就任他耗,但一听对方可能已经动了,且从他们的儿女处下手,她一听也是摇了头,叹道,“如若如此,心思挺深,做的也全。”

    殷家可是他们国公府这边选择入住的人家,要说被宁守成的人渗入也不为过,毕竟是地头蛇,这是地头蛇的优势,而人生地不熟的国公府也是避无可避。

    可要是做到在短短时日内让儿女们与他们派出来的人有所交情,小儿子因此都受挫,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思与能耐了。

    “润儿太重情,”见她嘘唏,齐君昀摇了头,“不若奚儿冷静。”

    不过是城中一个照面奚儿就能觉出不妥,而小儿子明明深信家姐,但却为此伤心难过。

    小儿子还是有点像他母亲的。

    “毕竟还小。”

    “不小了,十岁了。”齐君昀不认同,淡道,“他是你我的儿子。”

    谢慧齐没说话,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他是他们的儿子,注定不能碌碌无为,也注定要承受经历得更多。

    **

    在长南城呆了五日,宁守成都没别的动作,齐国公府的探子们也陆续回来回报,诸事不顺,他们所找的那些人并不可靠,而原本在长南的线人也都在一夜之间突然都找不到了。

    另外,长南城里那几个不被齐国公府所用,但与齐国公府门生有些牵连的小官也突然离奇消失在了城中,说是回乡奔丧去了。

    得知地方上的官方皆对宁守成三缄其口后,齐国公的门生,也就是齐家书院的主掌沈从对国公爷道,“想来宁守成现今也不会让我们抓到什么把柄了,想来他们也知道了皇上的人也进了长南城,现今更不会轻举妄动了。”

    在他们来之前,长南城就被宁守成动手脚弄干净了。

    “他不是病了?”易师爷轻咳了一声道。

    坐他左侧的山居道人抚了抚胡须,也道,“也是。”

    在场除国公爷外的七人这时候都往齐国公看去。

    看来不能抓到宁守成的实证,那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他装病,那就让他死得干脆。

    “这事由皇上来定罢。”齐君昀最终还是摇了头。

    如是他的人,他可以让人就地死了,他清理门下是他的事,但赵派的人他还是不能擅自动手,这毕竟是皇帝的天下。

    “那……”房内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在长南州内所花的一个月多的时间这算是白费了?

    “赵派的人会当我们怕了他们了,”另一师爷俞庸叹道,“我们若是退走,难免振了他们的士气。”

    “俞爷过言了,刘世同可是栽了。”国公爷的另一年轻门生贾进平摇头不赞同道,“再则,想来皇上也不喜这宁守成……”

    就是由皇上做决定,宁守成能不能活得下去也不一定。

    “禀主子,京中来了消息,”这时候门外的齐恫大步进了门,两手作揖对着齐国公一拜,沉声道,“小义王欲要跟赵益楼的小女结亲。”

    小义王是皇族一个老王叔过继到休王膝下的义子。

    “什么?”休王的老弟子,也就是大弟子蒲山老人站了起来,失声道,“怎么可能?”

    小义王怎么可能跟赵家女结亲?

    齐恫朝蒲山老人瞥了一眼。

    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小义王被过继到休王膝下,皇族那群老狐狸打的本是让他接管国子监的主意,可现在皇上属意谁家接掌,就算皇上的心思难猜,但也不是很难猜得出。

    皇上太偏心,皇族有所动作,也不难想通。

    现在中王等人也在主子离京后连手对齐国公府发难,大公子在京中可是应接不暇,赵家在此间偷得一丝喘息之地,更是会兴风作浪。

    “国公爷……”蒲山老人朝齐国公望去。

    “退罢,正好夫人想早点到江南。”齐国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道,说着他就站起来了身,“尔等收拾一下,等着夫人的吩咐。”

    “是。”在坐的都站起了身,等他出去后,沈从第一个走向了齐恫,“恫头领,烦情你再跟我细说一下,这事是怎么起的。”

    小义王这是打算不顾他与休王的脸面了?

    **

    谢慧齐一听他们要败走长南州,还真真是愣了好大的一下。

    这是儿女被蒙了,当父亲的也得跟着撤了?

    她对那没照过面的宁守成都有点好奇了,能耐不小。

    “再耗下去也查不出太多来。”

    “周家没动静?”那个被冠以通*奸罪名被休离的周氏忍得下这口气?

    “有,”齐君昀摸摸她的脸,淡道,“临到要真谈时无一人松口,倒反胁前去的说客污罪官员,要前送官府。”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连周氏最不经用,好开口的浪荡子都这口气,上下口径如此一致,也是从那边查不到什么来了。

    “他们不想动宁守成?周氏也不想?没给足他们好处?”谢慧齐还挺难接受他们这次的败北的。

    “许是宁大人许的好处更大……”

    谢慧齐轻笑了一声,笑容一纵即逝,随即她点点头,“那如若没什么事,后日就起程罢,明日打点一天就够了。”

    “嗯。”

    即日,国公府的探子查船,一队人马在船底发现船板有松裂之险,齐君昀在跟谋士们商量过后,回来告知谢慧齐道他们由水路改走旱路。

    谢慧齐点了头,他们在长南城又多呆了两天,又临时多购入了数辆马车,这才装好了船上运下来的东西。

    他们终还是在十月中旬离开了长南州,出城后,谢慧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咱们是不是中计了?”

    她怎么觉得这是有人在逼他们走旱路?

    旱路也更危险,山路多,易中埋伏,虽然他们人多,个个精良,但再强的人精力有限,也有疲于防守的时候,经不住一路不断的算计。

    “嗯。”

    “别嗯……”谢慧齐见他闭着眼睛只应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对头了,“国公爷,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而且如果走陆路的话,按他们的大队人马除非是连夜加快赶路,要不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年前根本赶不到梧州,他们是打着替皇帝祭拜先皇的幌子来的,他们是六月中出来的,如果不在年前赶到梧州祭拜先皇的话,朝廷里那些人更是有得参他的了。

    他一直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为他站在国家大义这边,站在任人怎么戳也戳不动的功绩之上,可如果这些倒了,他的人也得跟着倒了。

    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谢慧齐见他靠着背面不言不语,沉不住气的她都想叹气了。

    “还有,璞儿在京中如何了?”谢慧齐突然觉得把大儿子一个人放在京中有点不怎么靠谱了。

    “有晋平他们,你只管放心。”见她口气着急了起来,齐君昀睁开了眼,把放在她腰间的手抬起轻拍了下她的脸,“我刚在想事。”

    “好吧,”谢慧齐听着外面被甩得啪啪作响的马鞭声,发现一切不受她掌握的感觉还真是糟糕极了,“那你可以说了?”

    见她两手都抓了他的前襟,是真紧张不已,齐君昀难得见她这副失措的样子,这些年国公夫人太四平八稳了,让她惊个脸都难,他嘴角不由勾起,“怎么,比为夫还难受?”

    谢慧齐听他那带着笑的口气,完完全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没用,我才不难受,你还是赶紧跟我说说是怎么打算的罢,别荷花没看到,年还让我跟你在荒郊野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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